法爾索西斯的都會夜

基本上，每一篇的字數多寡，取決於我每天開始動筆的時間。
很可惜的，身為白領上班族，很多時候我不能決定何時開始（笑）
如果寫得少了，可能是因為加班或有其他的雜事，
就請大家多多包涵啦~~^^

耳東(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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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蛋蛋的異性交往歷程中，
耳東大概是最接近「男友」這個寶座的人──
後事不論，至少在當時，我們都有這樣的感覺。

「好家在。」有一次，我聽見阿凱這樣喃喃自語。

好家在？什麼事情好家在？或者，是好家在沒發生什麼？
廖俊凱可不是普通人。就算偶爾失言，也不過是一閃神，
馬上回頭打他的電動，不動聲色，誰都不能逼他多吐一個字出來。

客廳裡，耳東拖著三大箱飲料正準備下樓。
當天下午心輔社在台北縣有社區服務活動，蛋蛋是重要幹部之一。

搬幾箱飲料不算辛苦，要拿捏在蛋蛋身邊的尺度才是。

在樓下等耳東的學弟、答應開車到現場支援的學長……
我連看都不用看，光聞他們滿到流出來的男性荷爾蒙，
就知道是一群覬覦蛋蛋的傢伙；不敢說個個精蟲上腦，
但起碼滿到橫隔膜以上，我怕抓著他們的肩膀一搖晃：
「xxx，振作一點！」就會發出嘩啦嘩啦的液體聲~~XD

起初，非常講義氣的我們，想到耳東一年來任勞任怨（？）的任我們玩弄，
都覺得應該要幫兄弟一把，每次心輔社一有活動，
至少會看到四名彪形大漢──我、阿凱、良哥、炳爺，按身高排列XD──
偶爾還會有其他被拉來湊人數的男同學如阿豪等，在現場附近走來走去；
一看到有蒼蠅試圖黏到蛋蛋身邊，立刻一湧而上……

「蛋蛋，我們來幫忙！」我負責打招呼。

蛋蛋非常高興。

「好啊！麻煩把這個搬到那邊去好嗎？謝謝~~」

「聽到沒有？搬到那邊去！」阿凱把東西塞到蒼蠅腳上，
眼中射出「你媽生塊叉燒也比生你好」之面帶冷笑的無敵殺人死光。

正常人的自尊心到這邊被踐踏得差不多了，一般都會躲到牆角去哭，
當然也會有神經比較粗大的棒槌，良哥、炳爺就會一左一右夾上來。

「同學，你未免太辛苦。」良哥的笑臉特別奸詐，所以負責笑就好。

「這樣會讓我很想幫忙。」低嗓臉黑的炳爺一不笑，
活像黃秋生演的關二爺，一整個大塊頭＋殺人魔……XD

做這種事其實我們還蠻樂的（笑）
只是幾次以後，心輔社的人也不是笨蛋，
幾個女生看出端倪，跑去跟蛋蛋說小話，
耳東就不得不來把我們這些瘟神請走了。

「真正是歹勢……」耳東難得低聲下氣。

「不會啦！」阿凱揮揮手，故意講得很大聲：

「有代誌打我的手機仔，林北連袂烙人來！」

耳東幹得要死，用嘴型送他一句無聲的髒話，我們嘻嘻哈哈的回去了。

一場沒有盡頭、不分地點的超級期中考，正降臨在耳東身上。
在蛋蛋點頭之前，這個分分秒秒持續進行的測驗都不會結束；
負責評審打分數的除了蛋蛋本人，更多的是她身邊的姊妹淘，
以及周圍不相干的閒雜人等看待這件事情的態度。

不可思議嗎？相信我，當旁人看你（妳）與另一個女生（男生）時，
始終帶著艷羨或嫉妒的目光，可以非常有效的加速你們交往的進度。
「不被看好的情侶」大多只能在連續劇裡發生結局，現實生活當中，
光是被過度關注就能毀掉一段良緣，更別提群眾的詛咒。

在蛋蛋愛上耳東之前，身邊的議論就足以使她卻步。

愛情不是不會萌芽，只是不能在滅絕生機的荒漠裡，
被非善意的竊竊私語，阻斷了陽光、水和空氣。

蛋蛋婉拒過這麼多的男孩子，現在當她想做決定了，
旁人紛紛拿起放大鏡，看公主到底選了什麼樣的人。
阿凱那句「好家在」，或許是非常衷心的慶幸自己，
不必經歷這些，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我們心裡很清楚：我和阿凱，都通不過這樣的檢視。

追求蛋蛋的男生，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減少。

為了不顯露她對耳東有什麼不同其他的異樣，
他們倆在人前總是保持安全距離，在我看來，
耳東雖然得到蛋蛋的默許，陪在她身邊的時間變得很長，
但說話、互動，卻比從前要生份許多，至少不再那樣百無禁忌。

私底下的相處情形我們無從得知，不過耳東在公眾場合越來越不白爛，
當然他本質上仍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爛咖，只是很努力不表現出來而已。

那陣子我常想：我們這樣替耳東製造機會，到底是幫他還是害了他？
最終，耳東會不會因著對蛋蛋的愛，一舉突破白爛外殼的層層包裹，
像小時候港劇「天蠶變」裡的雲飛揚，蛻變成一個溫文有禮的帥咖？

「騙肖。」阿凱毫不留情的戳破我的幻想。

「我也覺得不可能。」炳爺加一票。他最近迷上打電動，改在阿凱房裡駐點XD

再這樣下去，耳東一定會人格分裂。
一但他體內的白爛濃度開始下降，同調率就會變低；
同調率變低，機體就會開始暴走……不行，這太危險了！

「這不會有結果的。」我一拳搥在床板上：

「再怎麼喜歡蛋蛋，耳東也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那你去跟耳東說啊！」阿凱冷笑：「說他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屁。」

我楞在當場。

「結果不是他醒過來，就是你住院。」

我不能跟耳東這樣說，只好繞著圈子從蛋蛋這邊下手。

「妳覺得……耳東這個人怎麼樣？」

蛋蛋咬著吸管，「噗！」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你這個問題問得太爛了，我拒絕回答。」蛋蛋笑岔了氣：

「哎喲！你很笨耶！哪有人用這麼老土的梗來探口風的啦！」

說得也是。我實在沒有做紅娘的天份，乾脆單刀直入。

「那妳說，耳東到底還有什麼讓妳不滿意的？」

蛋蛋笑了一會兒，雪白的臉頰還紅撲撲的，卻漸漸收起笑聲。

「我前幾天問他，將來他想做什麼。」

喔喔喔喔喔~~~~這是好現象！如果沒意思，誰管你以後要幹嘛？
不過我對陳耳東的答案完全沒有信心，果不其然，蛋蛋笑著說：
「他說『還沒想到』，他最近覺得『極限運動』好像還不錯……
　極限運動是什麼啊？他解釋了半天，我聽不懂，好像很危險。」

她輕嘆了口氣，簡直就像一個對弟弟莫可奈何的小姊姊。

「我有勸他要對未來預做規劃，免得將來出社會很辛苦。」

陳耳東，你表現得真是爛透了。我要在你腳上寫一個「爛」字……

「以前俊凱有跟我說過他的人生規劃，我覺得有夢想的男生很棒。」
蛋蛋托著腮幫子，笑容裡有一點點的靦腆和憧憬，模樣非常可愛。
這點被阿凱比下去就沒話說了，很少人有他那麼清楚實際的思路。

「還有呢？」

「我叫他別講髒話。你們也一樣。」蛋蛋指著我的鼻子：

「你們男生為什麼喜歡說髒話呢？好討厭。」

以前追過蛋蛋的人裡，也包括演辯社的前社長，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就不提了，
國語字正腔圓，是個無論聲音、語氣、措詞都很棒的傢伙。
別說是跟他比，光是耳東的李前總統腔，就連我都拼不過。

「還有……他都不寫情書！」蛋蛋促狹似的，露出惡作劇的表情：

「你趕快把他教得會一點，我要黃靜仍收到的那種，而且要一整年份。」

談到這裡我就問不下去了，毫無招架之力。

「喂！快從實招來，你到底跟她進展得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但情報員還在勤務中，我不想談黃靜仍XD

蛋蛋丟出來的問題全部無解。
耳東之所以為耳東，就在他那種遊戲人間的無敵白爛，
要是跟阿凱一樣清楚務實，耳東就不是耳東了。他的口音跟選擇性文盲也是。
這些，通通不是耳東現在、或將來可以改變的。

所以，耳東為蛋蛋改變了他所能改變的部分。

大二升大三的暑假，我跟阿凱決定不回家，聯手打工賺錢。
然而就在期末考的前夕，耳東鄭重向我們宣佈：
他要去馬來西亞，參加一項世界級的越野自行車團體競賽。

「你不跟蛋蛋去心輔社的暑期活動？」我下巴都快掉下來。

「哪對伊去，我就要起肖了。」耳東有夠誠實：

「我要去騎鐵馬啦！你們也稍贊助一下，我會在身上貼你們的名牌！」

他已經身無分文了，陳爸陳媽說他暑假不回家就不給他錢XD

可能是太同情耳東的緣故，阿凱一口氣就贊助了他兩萬大洋，
不過話還是說得很難聽。耳東又肚爛又感激，愛恨交織之下，
做一塊A4大小的贊助布牌繡在背後，有大大的「感謝廖俊凱贊助」字樣，
底下用麥克筆寫上一行小字：「暴力討債、酒店圍事，請找廖董」，
然後用很粗的字體寫著阿凱本人的手機號碼……

「我哪著冠軍，一定轉過來乎錄影機攝！全台灣攏看得著！」耳東非常得意。

我拼命壓縮開支，也生了五千塊來贊助耳東，
所以在左胸得到一塊德國辣椒膏大小的布牌（笑）

越來越不常見到人的潘帥，居然也捨命捐了五千，
布牌在右胸跟我的遙遙相望。我們班上男生不多，
所以一向都很團結，耳東的信用又好，大家相信他會把錢全用在比賽上，
想想萬一得了名也蠻光榮的，於是紛紛慷慨解囊，一千、兩千這樣的捐，
不夠的部分，當時的導師莊老師知道之後大方補貼，耳東終於能夠成行。

他出賽的「戰袍」上密密麻麻縫滿布牌，一整個就是丐幫弟子XD
耳東期末最後一科考完，等不到看成績，下午就出發到屏東集訓，
「要當就給它當啦！隨便！」耳東手一揮，台灣國語聽起來特別豪氣。

出發前的最後一刻，良哥才塞給他一個信封，叫他不要當場開。

「沒你是在買白粉嗎？」阿凱冷笑。

「幹，是一點心意啦！」良哥振振有詞。

要出發已經來不及做布牌了（誰叫你這麼晚才給？哼！）
良哥很重面子，大家都有布牌他沒有，心裡很不舒服，
耳東靈機一動，說要拿麥克筆用寫的，
「我用金色的麥克筆，給你寫很大啦！」
良哥一聽，臉色和緩，露出欣慰的表情。

但耳東上衣前後，早就滿滿都是布牌：
班上七八個男同學、社團學長學弟、朋友、莊老師……
大小不一，繡得到處都是，剩下的空位怎麼看都只能寫小字。

耳東是個應變能力很強的選手，二話不說拿出賽車褲，
拔開筆蓋就要給他寫下去，良哥大叫：「等一下！」

「一定給你寫很大啦！攏還沒寫你是在驚啥？」

良哥都快瘋掉了。「你給我寫在褲子正面喔！」

耳東一呆，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對厚！寫在頭前當水門也不好，歹勢歹勢！」

最後拍板定案，耳東用金麥克把「吳晉良」三個大字寫在屁股上。
良哥氣急敗壞，旁邊的我們已經笑到快要中風。

就像大家知道的，那年耳東他們拿下團體組第七名（還是第六？我不太確定）
暑假將近三個月，耳東都在為比賽努力著；但他仍然為蛋蛋做了一件事。

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開學回來，全班同學一整個傻眼。

耳東整整，減了17公斤。在兩個多月裡。

走進教室的那個王八蛋哪裡是下港代表陳耳東？根本就是柏原崇！
媽的！這……這真的是太犯規了！看著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
耳東非常之爽，結果一開口就破功，國語正音顯然比減肥難度高XD

這絲毫無損於耳東的了不起。

蛋蛋絕對不是膚淺的女孩子，然而好看的人事物沒有人不喜歡，
我瞥見她眼睛一亮，忽然露出很害羞的表情。因為耳東變帥了？
我不這麼認為，帥哥人人愛，但挑選對象可不是有帥就一百分。

我想，蛋蛋是看見他改變的背後，所隱含的決心與努力。

減肥是非常痛苦的事，需要過人的毅力，忍受口腹之慾的誘惑，
而17公斤絕對不是個小數目。這項改變，絕對熬過了許多折磨，
改變的原因只是為了她。

價值是一種相對的概念。
對世界首富來說，一億美金可能沒什麼了不起，
對街頭遊民而言，一萬塊錢也許可以吃一整年，
端看你所付出的，可以佔你人生的幾分之幾。

耳東可以繼續跟在蛋蛋的身旁，就像其他的男生那樣，
浪費彼此的時間、消耗彼此的耐性，但什麼也不改變。

你以為你為她付出許多，仔細想想，其實也就只是時間，
說不定還談不上陪伴；只是你自己，消磨了自己的時間。

除非那女孩給你下了降頭，不然就只是free will而已。
她並不虧欠你什麼。

就像兩塊無法拼合的積木，如果只是把它們放在一起，
永遠也無法改變「拼合不能」的既定事實。
與其等待蛋蛋變得勇敢、變得不畏懼背後的議論，
終於敞開心胸接受他的心意，耳東選擇改變自己。

在小緹的暴走事件之後，耳東得到了蛋蛋的默許，
許他走進她日復一日的生活範圍之內，我猜想耳東終於明白：
阻礙這段感情的或許不是旁人的目光，而是他自己。

他必須再給蛋蛋一點捍衛愛情的武器，讓這段感情成為可能。

耳東是個直腸子，但一點都不笨。要變成阿凱、潘帥甚至我，
那都是辦不到的，耳東畢竟就是耳東，不需要拋棄自我，
所以他從自身做得到的先做起。

至少他們現在並肩走在校園裡，除了女孩吸引目光，
也有不少女生覺得她旁邊的男生蠻有型（笑）

戰場就是這樣，只能說是瞬息萬變。

一瞬間，我忽然覺得耳東抓到了致勝的關鍵，隱約傳來攻擊發起的號角聲。

或許，該是確認感覺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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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